劍春刀秋第1章 細作

    大周王國,1874年,初秋。

    一場鵝毛大雪自蒼穹密密匝匝的垂落,沒來由的覆蓋整座都城——鎬京城。

    不過一日,巍峨起伏的鷹擊山脈被冰封雪蓋,山林村落俱是一片銀裝素裹。

    白茫茫的勢頭向着北方蔓延而去,一直連接到最北角的百丈雄關——拒北關。

    見此異象,周國人忍不住直呼:雪飄人間時無憩,冰封萬里延不止。

    城外,碧波萬頃的浩洋湖遭受突如其來的冰凍天氣侵襲,流水不腐的湖面開始浮現冰凌雪塊,嚇得一艘艘艨艟、鬥艦、海鶻、走舸首尾相連的回港靠岸。

    最後,便是連那高大威猛的征海樓船也不敢冒雪而行,在水師大都督天勇侯鄧啟的指令下,撤離縱貫南北數萬里的洪江,在回水灣拋錨趴窩。

    長年累月呆在船上的水師兵甲們,此刻,坐在陸上營地的班房裏,悠悠望着紛紛揚揚的飄雪,目瞪口呆的同時不免回憶起過往歲月。

    即便徹骨凜冬,多少年沒有出現暴風雪了,這裏自古就是南境炎熱地帶。

    一年四季的溫度,大多在二十五度到三十八度之間,最高時候可達熱死人的五十度,最冷的冬季也都在十度以上。

    自打出生的時候算起,鎬京城似乎就不曾下過雪,好像垂垂老矣的老輩們也沒說過有雪天出現,那些隱居不出的老不死修行者也是這麼說。

    初秋大雪,乾坤顛倒,這天是要翻了嗎?

    五城兵馬司。

    薄暮時分,暴雪如常。

    豎立懸掛的黑漆牌匾微微前傾,上書三個鎏金抓牙大字——中城司,即使天色昏暗,卻是異常醒目。

    九匹矯健的高頭白額烏騅馬,被麻衣馬奴牽着從右偏門魚貫而出,靜立司衙門前青石板上,任由風雪捶打,紋絲不動,仿若與兩旁的踏球蹲獅在比試誰更能靜立。

    台階上,兩根一丈六尺廊柱間。

    九名腰掛長刀的官員,一字排開站在大門口躲雪,個個神情肅穆,威嚴騰騰。

    與廊柱上「法行無親,令行無故;賞疑唯重,罰疑唯輕」的對聯很是應景。

    他們都是同樣的裝扮,外批黑底紅面的長袍,里着清一色的綠色官服,頭上戴着白玉幞頭,腳踩純黑官靴,全身上下貴不可言。

    然而,最為刺眼還是長袍下時藏時露的猙獰虎頭的銀牌,直教人見者心驚,聞者膽怯。

    明明只有九人,卻好比千軍萬馬的煌煌軍陣,令人不敢直視。

    在黑衣胥吏打着黑油傘的伴送下,不顧腳下暴雪封路和天上鵝毛飛雪,神情凝重的九名銀牌官員翻身上馬。

    只見他們雙腳緊緊夾着馬腹,手抓着韁繩一扯一抖,壓低上身,騎在烏騅馬上,急沖沖穿過三間四柱式的中城坊的中大門。

    九匹烏騅馬四蹄翻飛,濺起雪沫無數,一時間紅袍飛舞,朝着中城街南端肆無忌憚飛馳而去。

    引得街邊打雪仗的少年紛紛躲避,逃到牆腳邊露出義憤填膺的神情,卻是敢怒不敢言。

    這些莫名興奮的、尚處在無憂無慮年紀的少年們,可不是什麼尋常百姓,非富即貴着呢。

    尤其是他們的父輩們,那是能在城中橫着走的權貴勛族。

    膽敢在莊嚴肅穆的中城坊前橫行無忌,除了五城兵馬司中監察百官、緝捕妖魔鬼凶的六品銀衛,還能有誰。

    緹騎衝出不久,一輛雙駕華蓋軿車不快不慢的從左偏門駛出。

    天未黑,然而,華蓋下固定的四方風燈已經熊熊燃燒,散發出耀眼光芒的同時,給這冰寒天地帶來了絲絲暖意。


    在緊緊抓住韁繩的車夫駕駛下,沿着銀牌緹騎跨過的街巷,在雪地上碾出兩條整齊的車轍印痕。

    恰如這國度里摸不着卻看得見的次序和規則雙軌,出現的快,消失的也快。

    然而,只要次序和規則一出,免不得一場血雨腥風,身死道消者不計其數。

    可以是人,也可以是鬼,妖不能例外,魔難得倖免。

    中城坊斜對屋檐下,一頭匍匐在地、穿着毛邊外露衣褲的大黃狗,望着馬車消失的街角,忽地爬起了身,掉轉狗頭,順着牆角發了瘋似的狂奔。

    由於雪地冰凍打滑,在轉角的時候沒有剎住身形,大黃狗身子不受控制的滑到在地,摔了個狗啃雪。

    它卻是不管不顧,爬起來,又繼續發力狂奔,好像晚了就沒命了一樣。

    大黃狗不要命的在城中牆角下狂奔穿梭,東轉西繞,卻是再沒有跌跤。

    最終,在城西一座叫做望北居的院子的北牆下放緩身形。

    只見它前腳抻出,壓低身子,一溜煙的鑽進牆下狗洞,消失不見。

    若是有細心者,定能發現百米高空上,一頭展翅足有兩米長的兀鷹,拍打着翅膀始終盤旋在大黃狗的雪天上空,嚴密監視着大黃狗的動向。

    大黃狗隱沒狗洞沒一陣子,華蓋軿車發出連綿不斷的車軸吱呀聲,緩緩駛入望北居門前的街道,停在大門前。

    黑衣車夫搓了搓手,從馬車上跳下,垂手恭立在車邊,任由飛雪飄落於身,不一會兒便堆滿頭頂和雙肩。

    跟車夫一樣的還有那兩匹久經訓練的烏騅馬,好似雕塑,只有鼻孔里不時噴出白色的霧氣,顯示是活物。

    自這軿車出現,有如實質的滾滾殺意隨風吹拂開來,籠罩望北居方圓三百米之地。

    望北居內。

    亭台樓閣曲徑幽,水榭池山婉轉游。

    暮色重雪下,仍是能窺探到雅致別院的風貌。

    西亭,一座四方亭,足有二十米見方,庭霰的映襯下泛着白光。

    黃朝西臨立面湖的窗前,目光奪奪,注視着湖中被沉甸甸壓着將要坍塌的田田荷葉,一動不動,似乎出了神。

    鹹魚兒你可千萬要把信送到,不然我便白白毀掉這本尊肉身,也換不來她們的一線生機給黃朝西送信的是一條鹹魚,一條成精化形的鹹魚。

    按照謀劃,鹹魚兒經由湖裏暗河匯入浩洋湖,逆洪江往北,再轉陸路,穿過周國邊界,抵達目的地——晉國南大營。

    一隻無形的手牢牢的扼住黃朝西的咽喉,令他窒息,無所適從。

    十年的潛伏刺探生涯,最終仍是難逃敗露,他黃朝西再怎麼謹小慎、微聰明絕頂也不能特殊。

    夜幕低垂,最先吞噬院中光景的黑暗完全籠罩整座望北居的亭台樓閣。

    若在往常,早有丫鬟燃燈點燭,熱鬧非凡,自是人間富貴。

    今日,卻是有些反常,冷清得仿佛即將生死闊別。

    狗洞鑽進來的大黃狗又出現在西亭,便在這時,神鬼變化的一幕出現。

    大黃狗的前腳忽然離地而起,一身皮毛隱沒褪去,整個狗身扭曲變形,血肉一陣模糊,猙獰至極,最終卻是變化成人的模樣。

    毛邊單衣根本遮不住他一身精赤橫肉,坦胸露懷,在這徹骨的反常初秋冒出騰騰熱氣出來。

    他一進來就繞着帷幔飄飛的亭內轉悠,每停一次,便是點燃一處燈盞里的燈火。

    等到他來到黃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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