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衣記第九章 魂惜
冰棱落在地上，碎成灰白的霜霧。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隨後，寒冷消散，如同泡影般破碎，瞬間的一片迷濛後，李宅恢復了平凡的模樣。
「原本還擔心不能住呢。」柴世嶸笑了笑，走進大堂對跟着進來的兩人說道。
他一隻手輕輕扶了一下一旁還沾着水珠的搖椅，下一刻便將它點成了粉末。
看起來，這裏的物事早已經被毀了實體。
黃皆往四處嗅聞，並沒有鬼魂的味道，卻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死氣。
「別像條狗似的，天還沒暗呢。」柴世嶸調侃道，手指一抬，點了點藏在黃皆身後的宋鯉。
黃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宋鯉身上纏滿的因果的確最吸引夜晚飢餓的鬼魂。
「你想做什麼？」黃皆目色一凝，將宋鯉藏得更緊密了些。
儘管現在的他對付不了柴世嶸，可也不會放任他對自己保護的對象動手。
「別急，也不是現在。」柴世嶸面色不改地搖了搖頭。
這時，俆兵山與陳顧陪着一個大腹便便，穿戴珠光寶氣的商賈走到了門口。那白胖子遠遠瞥見丰神如玉的柴世嶸，額頭立刻見了汗，眼色一變，下一刻便淌下兩行熱淚。
「小柴大人！小柴大人！」
李修三步並作兩步，碎步一點，適時跪倒在地，然後讓底下的袍袖擦着仍沾滿水的地面，竟一步一步匍匐着挪到了柴世嶸面前。
「可把您盼來了，小人這些年一直盼望着本宗來人，為小人指點迷津呢。」他抬起頭時淚眼蒙蒙，在一旁看着的黃皆聽着這肉麻的語氣，一向木訥的他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只有柴世嶸依然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樣。
「李大人，你日子都過得這麼好了，我們這些山野中人可高攀不上了。」
「小柴大人折煞我了，小人每日望向東方，日夜思想，只願回天柱山，常伴丹祖膝下。」李修依然熱淚盈眶，用手背輕輕抹了把臉，泣不成聲道，「丹祖他老人家近來可好。」
「我是隱宗中人，你偏偏問我明宗的人士。」柴世嶸淡淡說道，又見李修換上了一副惶恐面目，話鋒一轉道，「上次我見他，還活蹦亂跳着，現在應該沒死吧。」
「那就好，那就好......」
「那就好......好什麼好！」
一柄短匕扎在李修視線之間，再有半寸便可碰到他的鼻骨。
柴世嶸兩指捏着扇柄，面色轉陰，渾身的氣勢陡然增強。
「我問你，這，雪，是，怎，麼，回，事？」
他一個字一個字念，李修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似被一隻手攥着，並且越捏越重。
他張着口，面色更加恐懼。
「小人冤枉，冤枉啊。」
「冤枉？且不說此事與你有關，光你碰見妖魔臨陣脫逃，我就能將你殺了。」
「聽我......解釋......」李修白胖的臉已經面紅耳赤，可柴世嶸毫無放過他的打算。
黃皆第一次看見柴世嶸憤怒的樣子，而身後的宋鯉更是抓着他的衣角瑟瑟發抖。
「不要殺人。」黃皆冷聲道。他並不想再讓宋鯉看見有人死在面前，這會勾起她那些晦暗的回憶。
誰料，柴世嶸竟真的停了下來，一張俊臉烏雲轉晴，似乎他一直等待的就是黃皆的這句話。
「那你說說吧。」他轉身朝大堂深處走去，路過黃皆時邊看向他邊用唇語輕輕念了幾句話。
黃皆認得他說的是：你欠我一個人情。
「咳咳。」李修抻着脖子大喘氣，抬起眼把眸光深處的一絲怨恨隱藏，顫顫巍巍道，「小人試藥五年，福報深厚，但也因藥力的關係......」
「這跟你生不出孩子有什麼關係？」柴世嶸回頭，視線稍作停留，眼眸一頓，食指的指甲按住了拇指肉。
「你去求鬼神了？」他咬着牙齒，話語間沒有一絲情緒。
黃皆卻感覺到了他的怒火，溫度似又下降了許多，氣壓低得讓他有些窒息。
「不是我......」李修趕緊搖頭，「是......是小人的那位妾侍怕小人無後，自作主張......」
接着他斷斷續續地開始講述，儘管有所掩飾，但在場幾人還是聽出了這是一個狗血的爭寵故事，小妾想借子挑戰大婦權威，去往禁忌之地問鬼神求子，三日後肚腹便鼓了起來，未曾想當日晚上便生出了個死胎，而自己也香消玉殞。
真是一個可憐的故事，可要是如李修所說的這般，那女子又為何會化身冤魂呢？
柴世嶸暗自冷笑，表面不動聲色道：「那照你這般說，看來是那女子在那惡地沾了邪氣，才令自身獨魂不散，糾纏不清了？」
「是，小柴大人果然智慧，我便是這麼想的。」
李修曾經在天師府只是低等的試藥童子，自然不會明白各異相的成因，「六月雪」只有冤屈到了深處才會發生，卻與正邪無關。此一試探，柴世嶸更加篤定李修在撒謊，但也不急着拆穿。
「那你為何逃了？」
「大人您也知道......小人在天師府只是個試藥的，那些年頭只學了一點配藥識方的微末本事......」
「既然是天師府出來的，即使是個螞蟻，遇見惡靈也不應逃避。」
「小人不是逃，小人是去......找高人了。」李修趕緊叩首，「鄰縣有一驅魔的老道士，小人這些天一直在打聽他的住處。」
「道士？這倒有趣了。」
「是，聽說那道士一把桃木劍都斬了三千惡鬼了，小人聽聞他神奇，這才前去尋覓，可惜至今無緣一見。」
「你實力低微，要真是高人，有意躲藏的話你確實也難找。」
李修連連點頭，滿懷希冀地看向柴世嶸：「小柴大人，卻不知您可不可幫我......」
「我既來了，自然要解決這鬼神之事。」柴世嶸沉聲道，見李修面帶驚喜，揮揮手道，「去幫我們在縣裏最好的宿館開三間客房，辦完此事後你便回去吧，明日再來見我。」
「好的，小人這就去辦。」李修暗暗鬆了口氣，行禮後小心翼翼往宅子外退去，等他身子在門外消失，柴世嶸朝陳顧使了個眼色，陳顧點點頭，便跟了上去。
「今晚我們便見識見識這陰魂不散的女子。」柴世嶸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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