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馬車不要走2.2008
傅川把池西西託付給寧御的妹妹寧立夏,就開着新改裝的車和寧御去了千里之外的銀川。
他再回來時,已經臨近農曆新年了。
傅川去寧御妹妹那邊接人的時候才知道池西西早就回學校上課了。
人是他帶出來的,總得有始有終。於是回家前,他先去了趟池西西的學校。
學校門前停不了車,他就把車扔在了對街,步行過去。
距離晚自習結束還有四十分鐘,一口氣開了七八百公里,傍晚才下高速的傅川覺得倦,就去隔壁小店買了罐紅牛,坐到停在校門口的自行車後座上繼續等。
還有半個鐘頭的時候,一個男生翻牆跳了出來,傅川覺得眼熟,仔細一瞧竟是季泊川。
季泊川一站穩,兩個小混混就從暗影中躥了出來,邊叫「川哥」邊給他點煙。
上身校服下身牛仔褲的季泊川吐了口煙,斜着腿眯着眼和小混混們籌劃着要去修理誰。
傅川突然想起十五六歲時的寧御和自己,年少輕狂時不可一世,覺得自個兒渾身上下都寫滿了牛掰,可此刻看着一臉蠢樣的季泊川,傅川才驚覺那段歷史非但不光輝,還挺讓人羞愧的。
拉開易拉罐的同時,傅川發出了一聲輕笑,不是笑季泊川,而是笑過去的自己。
小混混們可不這麼認為,指着傅川厲聲呵斥:「看什麼看,找死?」
沒等傅川開口,季泊川就認出了他,他瞪了一眼身邊的混混,罵道:「找死的是你!這才是正經的川哥,過去認錯!」
季泊川上頭的兩個堂哥和傅川的弟弟傅岳一樣都是學霸,兄弟間感情雖好,但好學生和壞學生天生氣場不合,玩不到一處去,所以季泊川從小就愛往他跟寧御身邊湊。
傅川本就不會和小孩一般見識,擺了擺手沒接混混遞上來的煙,問季泊川:「你認識池西西嗎?」
&認識了!我跟她一個班。」
&幫我把她叫出來。」
&等着。」季泊川說着,又翻牆跳回了學校。
隔了不到五分鐘,池西西就把外出條遞給門衛,走出了校門。
她在校服外頭套了件肥大的長款白羽絨服,頭上帶着白兔耳罩,再加上臉上的粉紅口罩,遠遠望去好像一團雪球。
雪球看到他,加速「滾」了過來。
&川哥你回來啦!」
&最近怎麼樣?跟你爸和好了?」
&們上星期就去美國了。反正還有半年我就上大學了,一個人也沒關係的。」
池西西戴着口罩,嘴裏呼出的熱氣被冷風凍住凝成水珠落在了她長而濃密的睫毛上,亮晶晶的像夏日清晨花朵上的露水。
&你現在住哪兒?寧御妹妹說你搬走了。」
&校。」
傅川被她這雙帶着露珠的眼睛忽閃得心煩意亂,伸手摘下了她的口罩,池西西立刻喊冷。
&穿成這樣能有多冷,和大人說話戴口罩有沒有禮貌?」傅川曲起食指敲了下池西西的額頭,問,「你爸怎麼同意你留下的?」
&們本來也未必想帶我去,我爸死要面子,怕別人說他有了新老婆新兒子不管女兒。」
傅川對旁人的家事不感興趣,就沒多問。
說話間池西西白嫩的臉頰竟被冷風吹出了兩抹紅,見她用戴着手套的手捂着臉擋風,傅川不由得感嘆女孩就是嬌氣。
他把口罩摁回池西西臉上,指尖觸到半寸她的皮膚,腦子裏忽而蹦出了「膚如凝脂」這個詞。
原來嬌弱的東西也不是一無是處。
&走了,你好好學習別再惹事兒。」
池西西「哦」了一聲,一副好小孩的模樣。
然而傅川剛走出兩步她就追了過來。
&川哥。」
&
&明天有空嗎?能不能幫我開家長會,就說你是……就說你是我舅舅。」
「……你期末考砸了不敢和家人說?」
&啊,成績明天才出,應該還湊合。我媽媽和她男朋友在海南玩呢,我找不到別人。」
這所全市最好的中學他過去也念過,從一班到二十班是嚴格按照成績排的,池西西和季泊川一個班,成績能湊合到哪兒去。
傅川懶得管閒事,何況替人開家長會這種事對他這種從小被老師煩到大的人來說簡直像個笑話,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池西西滿臉失望,卻只乖巧地「哦」了一聲。
如果池西西蠻不講理地纏他答應,傅川一定不會搭理她,可她不但沒鬧,還很有禮貌地和自己道別。
她可憐兮兮的眼神害傅川心中一軟,脫口而出:「家長會幾點?」
&天下午四點。」
池西西笑得眉眼彎彎,回答完才想起來和大人說話要摘口罩,傅川按了下她的手示意不用摘,說:「趕緊回去吧。」
離開學校,傅川便直接回了家。
一個月沒去公司實習還拐走了世交家的外孫女,傅川用腳趾頭也能猜到父親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果然一進門傅川就被守在門邊的傅渡江結結實實地踹了兩腳,傅渡江不想再浪費口舌,直接讓兒子「滾」,見傅川掉頭就走,他又說:「回來!陪你爺爺奶奶過完年再滾!要不是怕他們生氣,我早和你斷絕關係了。」
第二日出門前,傅渡江再次警告大兒子安分地待在家裏陪爺爺奶奶。
父親的警告對二十五歲、經濟獨立的傅川來說其實毫無震懾力,他卻真的留在家裏吃了午飯才出門給池西西開家長會。
到了學校傅川才想起他不知道池西西在哪個班,就走到了人頭攢動的排名榜前,介於對季泊川的了解,他從榜尾看起,果然,總共1050個高三生,季泊川排1039名,可他卻是一班的。
想必是季家人不願放棄,硬把季泊川往好學生中塞,以期他能受到感染。
除了季泊川,一班的其他學生均排在前一百,而池西西是19名。呦,學霸呀。
高三的教室在教學樓頂層,一走進一班,傅川就迎面遇上了他過去的年級主任。
&川?」
那句「黃老師」還沒叫出口,正抱着一沓通知挨桌發的池西西就奔了過來。
&舅!」
&川是你舅舅?」隔了八九年再看到傅川的臉,快退休的老太太仍舊感到頭痛。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黃老師一臉匪夷所思。
&老師您也教過我舅舅嗎?」
池西西跟這位年級主任關係很好,老師本就喜歡用功的學生,何況池西西的爸爸又是黃老師兒子的博導。
&川是他們那屆學生里最出類拔萃的。」黃老太太推了推眼鏡。
&的呀?」
瞥見池西西看向自己時眼中的崇拜,過去從不知道臉紅為何物的傅川直後悔不該來。
池西西給傅川指明自己的座位,而後繼續發手裏的通知。
&弟弟現在幹嗎呢?畢業了嗎。」黃老太太完全沒有興趣知道傅川的近況。
聽說傅岳去年從牛津畢業後進了倫敦的頂級律所,黃老師滿意地點了點頭——為人師表,最大的成就自然是教出幾個真正優秀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