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江湖第一章樹蔭說書

    朔方烽火照甘泉,長安飛將出祁連。

    犀渠玉劍良家子,白馬金羈俠少年。

    平明偃月屯右地,薄暮魚麗逐左賢。

    谷中石虎經御箭,山上金人曾癸天。

    天涯一去無窮已,薊門迢遞三千里。

    朝見馬嶺黃沙谷,夕望龍城陣雲起。

    庭中奇樹已堪攀,塞個征人殊未還。

    白雪初下天山外,浮雲直上五原間。

    關山萬里不可越,誰能坐對芳菲月。

    流水本自斷人腸,堅冰舊來傷馬骨。

    邊庭節物與華異,冬霰秋霜春不歇。

    長風蕭蕭渡水來,歸雁連連映天沒。

    這首鏗鏘雄闊的《從軍行》是隋朝著名詩人盧思道所寫,詩中藉助漢時邊塞的戰爭描述了遠征將士別離家園的苦楚,以及留守思婦的離愁別緒,其中更諷刺漢時武將邀功求賞,不惜發動連年征戰,無視風華少年客死邊塞等悲壯之事,將詩人反對無休無止戰事的思想賦予筆端,是一首流傳極廣的塞外詩。確是,塞外苦地,寒光照鐵衣,關中富庶人家自是體會不到。試想,若無不畏生死的兵將苦苦堅守着塞外險地,哪來的繁華平安世間!如今,大隋天下雖已立國久矣,可大隋帝都長安以及關中大地,依然要靠無數將士舍家棄業的付出,才能換得十幾年的安穩和平。

    經略家言『凡操持關中屬地者即可以宰制全國』。關中,自古富庶,又稱『八百里秦川』之地,為政客兵家經略要地。

    君王山,位居關中,西距長安二百六十餘里,山勢險要,蜿蜒百里,自盤古開天之時起,人們西入長安東走山西河南,漂泊黃河,都要沿着山前這條寬不過丈余的大路,年年往復。這條路自古不是官家驛道,而且年年風雨後,更無黃泥修補,但此路卻以帝都長安為中心,向東繞過華山,通聯着潼關關隘,之後又一分為二,分別向着山西與河南而去,而向西方的路則是從長安城出發,經過莽莽秦嶺後,在天台山腳下向右拐過一個大彎,這才順着渭河河畔往甘肅天水方向綿延婉轉而去。


    此時已到了初秋風乾燥熱的時節。君王山下幾十里外的亂石崗上,幾株高大的白楊似幾把擎開的巨傘遮下一處好大的樹蔭。樹蔭下,十幾個過往的商販,隨意而坐,在一個破舊的茶棚下,笑飲茶納涼的同時,正聽經營茶棚的老者抑揚頓挫的書。

    這個老者身材矮,身形消瘦,穿一身洗的發白的粗布長衫,滿面的皺紋的臉似暴雨沖刷過的黃土崗子,溝壑縱橫。他一邊書,一邊忙活續茶,神色間雖然始終透着似睡非睡的懶散,但一雙眼睛卻精光隱隱,任誰被他掃視一眼,都有莫名的涼意。

    老者慢吞吞地踮着腳給納涼的諸人續完一輪茶,唾沫橫飛道:「那年也是這個日子,與今兒的天氣很似。雖看上去雲淡風輕,離天高氣爽還有些時日,但隨後卻發生了非同一般的事!嘿嘿......那天薄薄的霧氣剛塗抹完大地,太陽才在遠山後露出半個朦朧的臉龐......」正得興起,被其中一茶客打斷,道:「你******就別文縐縐的啦。不是要講開皇十六年那場大風嗎?直接些,別給咱們婆婆媽媽的啦!」老者聞言也不生氣,呵呵一笑,微微欠身道:「好尊客吶,您別着急,咱老兒這不已經到那場大風了嘛!」着,乾咳幾聲,咽了口唾沫,繼續道:「那天太陽剛從君王山探出頭,就被一股突如其來的風吹得縮了回去。哎呀呀!這大風,好像瘋子一樣,漫過遠山,夾着濕漉漉臭烘烘的氣息,直如暴瀑似地傾瀉向諸位足下的這片大地......那勢頭,嘿嘿......當真是非同可,千古難得一見!」

    他連帶比劃講的生動異常,見引得諸人漸漸入境,得意之時,順手將被煙火熏的黑乎乎的大茶壺放在一旁,扯過一張破凳子,舉着瘦長的胳膊,一邊比劃一邊誇張道:「這場風真是發足了力,瘋瘋癲癲的樣子很像我隔壁瘋婆子,有時候吹着口哨,有時候喊着號子,由西向東,上躥下跳,橫衝直闖,將這的物什吹得東倒西歪。」

    諸茶客聽他又扯到自己隔壁的瘋婆子,俱都鬨笑道:「那婆子怎個瘋法?該不會在床上和你瘋過吧?」

    老者尷尬的笑了笑,一臉正色道:「咱可是正經人,哪會有此事!」諸人見他神色閃躲,更加不懷好意的鬨笑起來。這時,茶棚中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人見老者面對諸人嬉笑,異常尷尬,便端着茶碗站起來,操着一口山西口音對諸人抱了抱拳,道:「列為既然喜歡聽奇人異事,就別起鬨了吧!喝茶,喝茶吧!咱們聽老丈繼續,如何?」此時諸人笑夠了,便有三五人端了茶碗向他舉了舉,算是答應了。

    老者見諸人靜了下來,感激地向年輕人看了一眼,繼續道:「諸位尊客想必也知道,這兒的秋風颳起來會像個屁孩子的哭泣,來得快去得也快。而那場風在狂奔中,不斷卷着活生生的人和牛羊馬匹,向南來了,一路跨過蜿蜒百里的石溪河,衝到了這裏,又在刀削斧劈的君王山前停留盤旋個把時辰,這才折了個彎向東北面的洛河飛奔去了。」

    諸人聽他將那場風的厲害,都不禁停了手中的茶碗,問道:「風停之後又怎樣啦?」

    老者緩緩起身,給幾個空了茶碗的人續上茶水,才道:「諸位有所不知,那場狂風吹起的當日,正是大將軍宇文仇奉聖上之命,統御着三千鋼甲精兵,由渭南啟程,直奔潼關,欲向河南平定叛亂的節。」先前替他打圓場的年輕人見老者終於到了正題,不禁撫掌道:「宇文大將軍現身,該會有異事發生吧?老丈快講來。」

    老者頭,抬頭望着大路方向,指了指一片青鬱郁的山谷道:「宇文大將軍率領大軍,曉行夜扎,只幾日便到了那裏,喏,華縣南郊。嘿嘿,諸位可看仔細了,那地兒可不遠哩!」

    諸人了頭,直嚷道:「莫囉嗦,莫囉嗦,那場風與這片青鬱郁的山谷有何干係?還不快快講來。」

    老者道:「干係大了。大軍停扎的當日,無風無塵,正是旌旗難展烈日當頭的晌午時分。宇文仇大將軍征戰多年,極是愛惜將士,他見天氣如此,便下令安營紮寨,就地休息整頓。」

    年輕人道:「好好個秋初天氣,又非酷暑時節,豈會無風無塵?宇文將軍怕是遇到麻煩了。」

    老者嘆道:「紮下營帳後不久,果然發生了怪事。那時宇文將軍正與屬下商討如何應對這莫名燥熱的午時,忽聞前軍旗令官奏報,言稱適才有一股莫名的黃風在前路軍將士中間颳起......風停後,便有許多兵將被風吹傷了,現在已經無法前行。」到此處,老者站起身來,學着當年宇文仇的樣子,叉腰而立,故意揚天哈哈大笑一番後道:「老子麾下兵將,走南闖北,馳騁塞外,皆是能征善戰的壯丁,莫是一場風,便是天上落下的是刀子,腳下流淌的是鐵水,也不致讓大軍停滯不前!」

    老者到此處,嘆息一聲,道:「但這風確是蹊蹺,先前它是打着旋兒在先頭鐵騎隊伍中颳了半個時辰,等停下了,那兩千鐵騎精兵便被吹傷了一大半,全軍士氣由此大損,不得不原地療傷待命。」諸人聽到此處,也是納罕不已,茶棚中一個胖乎乎的商賈聽老者到這裏後,撇了撇嘴道:「宇文大將軍的平叛計劃就這樣受阻啦?」

    老者頭道:「大將軍宇文仇發生異事,若捉摸不透下貿然奏報朝廷,聖上必會怪責他統兵不力,受到嚴懲。所以他夜不能寐,苦苦思索,仍無



第一章樹蔭說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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