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1、第 1 章_頁2
一片竹林,前後連綿數百米,人若置身其中,極易迷蹤失路,所以前世那人在林中悄無聲息殺死表姐和紅奴,又悄無聲息離去。
前世滕玉意趕到長安時杜庭蘭已經進了棺槨,她慟哭着幫姨母整理遺物時才知道,表姐出事那日穿着一條鬱金裙,正是她送給表姐的生辰禮物。
裙子花費重金,由揚州繡娘一針一線縫製而成,顏色如暖金,華貴如雲霓,即便繁華如長安也不多見。
今日她有備而來,到靜福庵第一件事就是派端福在外頭找尋表姐,以鬱金裙為線索,果然很快就打聽到了表姐的行蹤。
竹林並不遠,越往前行人越少。
滕玉意沉着臉從懷中摸出一樣物事,婢女白芷在一旁憂心忡忡地嘆了口氣。
數日前從揚州來長安途中,小娘子不慎落水大病一場,醒來就開始把玩這柄怪劍。
那是柄翡翠小劍,通體瑩綠,長約一尺,不知娘子從何處得的,這幾日老拿出來把玩,依她看有些奇怪,劍是世間至堅至韌之物,豈有拿翡翠做劍之理?
況且自從夫人去世,小娘子從不擺弄府里的兵器,身為名將之女,卻養得比儒官的千金還要嬌怯,這回娘子一下船就直奔靜福庵也就罷了,還把這翡翠小劍藏在袖中。
白芷打小服侍滕玉意,深知小主人面上甜美,背地裏一肚子壞水,平日裏跟滕府往來的世家千金,明里暗裏都吃過娘子的苦頭。
老爺長年戍邊無暇管教女兒,眼看娘子的性子愈發刁鑽,無奈之下將娘子送往揚州杜府,由姨妹杜夫人代為管束。
杜家家風清正,杜夫人待娘子如親骨肉一般,杜家的長女杜庭蘭,更是處處以表妹為重。
幾年下來娘子早將姨母和表姐視為摯親,只是性子遠比常人要彆扭,嘴上不肯說罷了,但說起這世上娘子最在意的人,莫過於杜夫人和杜家小娘子了。
白芷猜不透自家主人為何如此焦灼,不過從滕玉意眼裏浮動的戾色可以看出,要是再找不到杜庭蘭,滕玉意絕對會做出意想不到的驚人之舉。
白芷往窗外一看,愣住:「娘子,你看。」
滕玉意把翡翠劍收入袖中,竹林入口處停了一輛鑲金飾玉的犢車。
看樣子剛來不久,僕從們忙着在竹林外圍幄幕,瞧這富貴已極的排場,恐怕還不是尋常的公卿貴族。
白芷面露猶疑,滕玉意卻自顧自戴好冪籬下了車,視那些僕從如無物,直往竹林走去。
僕從望見滕玉意,立刻上前阻攔:「小娘子請留步。」
滕玉意斂衽一禮,笑問:「此處並非禁苑,何故不讓通行?」
僕從道:「我家公子要去江畔擊毬,故在此處設了幔帳,等他出了林子,自然就放行了。」
白芷臉色微變,這話霸道至極,偌大一片竹林,說不讓進就不讓進。
滕玉意倒沉得住氣,點頭笑道:「巧了,正好我也要抄近路去江邊赴宴。」
僕人們互望一眼,臉上都現出詫異之色,江畔筵席不只一處,赴宴者全是達官貴人,這女子輕車簡從,委實看不出來歷。
「既是赴宴,想必有帖子。」
「帖子?」
這時犢車前一位侍奉巾櫛的中年僕婦道:「今晚除了進士宴,陛下也會在紫雲樓觀大酺,隨行的王孫公子可不少,消息傳揚出去,引來了多少痴頭痴腦的小娘子。」
滕玉意望過去,心中一哂,真是前世的冤愆,居然在這裏遇見這對主僕。
那僕婦也在端詳滕玉意,頭戴冪籬看不清相貌,不過僕婦心裏很確定,以往從未在長安見過這號人物,口口聲聲要抄近路去江邊,卻連帖子都拿不出,她自恃身份並不想說重話,只是這一路都攆了多少這樣不知輕重的女子了。
婦人臉上添了輕慢之色,對那幾個豪仆道:「多半又是奔着你家公子來的。這位小娘子,老身奉勸你一句,他家公子可不好惹,趁早走吧,省得自討沒趣。」
這番話直接將滕玉意打入了攀高結貴之流,白芷臉漲得通紅,這人分明也是惹不起林中那位才在此苦等,本該同聲同氣,竟掉過頭來找她們的麻煩。
「是麼? 」滕玉意冷笑,「若我偏要進去呢。」
她從袖中取出一樣物事,對攔路的那幾個僕從道:「時辰不早了,請你家主人行個方便。」
眾人面色微變,那是一張郡王府常用的緗色拜帖,上款是淮南節度使兼揚州刺史滕紹,下款是淳安郡王的親筆署名。
他們平日總跟淳安郡王打交道,郡王的字跡一眼就能認出。
淳安郡王是本朝宗室,當今聖上的堂弟。淮南節度使滕紹,則是威名遠播的名將。聽說多年前淳安郡王隨陛下去驪山駐蹕時不慎遇過一次險,正為滕紹所救。
這兩號人物都是自家小郎君的前輩,即便小郎君見了也得下馬施禮。
眾仆不敢再攔,只是仍將婦人和她身後那輛犢車擋在林外。
中年僕婦半張着嘴,忽聽犢車裏有人嚴厲地咳嗽一聲,聽聲音是位極年輕的小娘子。
婦人回過了神,趕忙換了一副恭謹的笑模樣向滕玉意賠罪。
滕玉意瞥她一眼,帶着端福和白芷往林中走,邊走邊對老車夫說:「你在此處等消息,若是姨母來了,立刻帶她們到林中找我們。」測試廣告2